[科幻]空間三部曲62

Bubkes → 發表 2024-04-21T16:07:23
空間三部曲62
絕望之中,他又摸索著回到屍體旁坐了下來。情況現在一清二楚了。等待黎明的到來毫無意義,因為就算到世界末日,這裡也不會有黎明。或許,他已等待了一晝夜了。轟轟隆隆的回聲、停滯的空氣、這地方的氣味,一切都證實了這一點。他和他的敵人下沉時,顯然因為百分之一的幾率碰巧沿懸崖中的一個孔被帶到了水平面以下很深的地方,到了一個大洞的邊緣。
可以反方向走出去嗎?他往下走到水邊——或者說是摸索著走到有濕濕的鵝卵石的地方,在那裡找到了水。水遠遠地在他身後隆隆作響,突然拽著他往後退,他只好伸開四肢趴在海灘上緊緊扣住石頭才能抵擋住它。跳進那裡面毫無用處——對面的洞壁只會把他的肋骨擠斷。假使有光,一個人能從高處跳下去,倒是可以設想他會到達最底部撞上出口的情形……但很難說。無論如何,光是沒有的。
儘管空氣不是很好,他還是認為必定有什麼地方在為這個禁閉之地供給空氣——至於空氣是不是從某個他可以到達的縫隙裡進來的,則另當別論。他立刻轉身,並開始在海灘後面的岩石處探尋。起初似乎很無望,但他不會輕易死心,他深信縫隙可以把人引向某個地方。一段時間之後,他的雙手摸到了一個大約三英尺高的岩棚。他登了上去。他本以為這不過幾英寸深,可他的手在前面卻摸不著石壁。他非常謹慎地向前挪了幾步。可右腳卻碰到了什麼鋒利的東西。他痛得叫了起來,便更加小心地前行。
不久,他發現一塊垂直的石頭——又平又高,是他夠得著的高度。他轉向右邊,它立刻就不見了蹤影。他再向左轉,繼續向前,可一下子就被絆住了,傷了腳趾頭。稍事處理後,他開始手膝著地爬行。他幾乎被大石頭包圍了,但這方法很可行。差不多才十分鐘時間,他已向上爬行了老遠,而且爬的是陡坡。他時而在滑滑的鵝卵石上爬,時而在一些大石頭的頂端爬。隨後,他又爬到了另一個石崖。上面四英尺高處似乎又有一塊岩棚,但這次這個真是很淺。他爬了上去,身子貼在石頭表面上,向左右伸手想再抓住什麼東西。
當他抓到一個東西並意識到就要開始真正的攀爬時,他猶豫了。他意識到上面可能是一個即便在大白天裝備整齊時他也不敢攀爬的石崖。但“希望”又小聲對他說,也許同樣可能的是,它只有七英尺高,幾分鐘的鎮靜可能會把他帶到那些通向大山深處、稍稍有些蜿蜒的通道裡,而那大山深處已在他的想像中贏得了堅定的位置。他決定繼續向前。事實上,讓他擔心的倒不是害怕跌下來,而是害怕自己離開水。
饑餓,他認為能面對,但口渴不行。不過,他還是繼續前進了。有一段時間,他做了些在地球上從未做過的事情。無疑,在某種程度上黑暗對他有好處:因為在黑暗中他沒有高度和暈眩的感覺。另一方面,只靠觸摸做事可以使他瘋狂地往上爬而無感覺。毫無疑問,如果當時有人看到過他,一定是見他一會兒似乎在愚蠢地冒險,一會兒又似乎過於謹小慎微,止步不前。他儘量不去想是否可能僅僅在爬向一堵峭壁。
一刻鐘後,他發現自己已在一塊寬闊平坦的平臺上——要麼是一個更深的岩棚,要麼是一堵懸崖的頂部。他在這裡休息了一會,恢復元氣。然後,他站了起來,繼續摸索著向前,每時每刻都可能會再遇到一堵石牆。在走了三十步後還沒有遇到一堵石牆時,他試著大叫,進而從聲音上判斷出,他目前正處在一個相當開闊的地方。他繼續前行。地面上是些小鵝卵石,而且向上傾斜得很厲害。雖然還有些更大的石頭,但在摸索著向前時,他學會了彎起腳趾頭,所以他很少再刮傷腳趾頭了。一個小麻煩是,即便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還是不得不睜大眼睛觀看。這事挺麻煩,弄得他眼前盡是些虛幻的五光十色。在黑暗中爬坡的行程很慢,持續了很長時間,以至於他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在繞圈子,或誤入這個行星表層下面一個永遠走不到頭的長廊。但穩步向上前進在某種程度上又使他定下心來。對光的渴望令他非常痛苦。他覺得自己想念光就像一個饑餓的人想念食物一樣——他想到了四月的山坡,湛藍的天空中飛馳著奶色的雲朵,還有溫馨地散落著書和煙斗的桌子上檯燈一圈圈靜謐的光暈。他的腦子一片混沌,他覺得自己正在走的斜坡不僅暗,而且黑,像是沾滿了煤灰一樣。他覺得自己手腳一定因碰到它也被弄黑了。每當想像自己到達有光的地方,他同時也會想像光照亮了他周圍這個煤灰般的世界的情景。
他的頭突然撞上了什麼東西。他嚇得半死,一屁股坐了下來。等他回過神來時,通過觸摸,他發現那個鵝卵石的斜坡已經接上一個平平的岩石洞頂。他坐在那裡想著這個發現時,心情非常沮喪。從下面傳來的微弱憂傷的波濤聲告訴他,他現在是在一個很高的位置上。最後,雖然希望渺茫,他還是開始往右走,舉起胳膊摸著洞頂,想讓自己不偏離洞頂。但洞頂馬上就縮回到他摸不著的地方了。許久以後,他聽到了一種水聲。他更加緩慢地朝前走,生怕碰到瀑布。這裡已開始有潮濕的鵝卵石了。最後,他站到了一個小水塘裡。向左望去,他發現那裡確實有一個瀑布,但實際上只是一條細流,根本無法威脅他。他跪在泛著漣漪的水塘裡,從瀑布那裡接水喝,然後把他疼痛的腦袋和疲憊的雙肩沒入水中,馬上感到精神了許多。他又盡力往上去。
雖然石頭上因有些青苔而濕滑,而且水塘的有些地方也很深,但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困難。大約不到二十分鐘,他到達了頂部,依照他的喊叫和觀察回聲來判斷,他現在肯定是在一個很大的洞裡。他以溪流作為嚮導,逆流而上。在那平淡無奇的黑暗中,溪流真可謂某種伴侶。某種真正的希望——一種不同於在絕望中給人支撐的一般的希望——開始進入他的腦海。
此後不久,他開始為雜訊而心煩。數個小時之前他在那個小洞裡最後聽到的微弱的海浪轟鳴聲現在已經消失。
現在的主導性聲音是溪水輕緩的嘩嘩聲。但此刻,他開始覺得自己還聽到了別的聲音。有時像是什麼東西掉進他身後的水塘裡發出的沉悶的撲通聲;有時,更神秘的是,那聲音像是金屬在石頭上拖拉發出的那種單調乏味的聲音。他先是發揮想像,試圖想像出那是什麼聲音。後來,他停下來一兩次去聽,但什麼也聽不到。但每當他繼續前行時,那聲音就又開始響起了。最後,他又一次停下來,這次倒是清楚無誤地聽到了那個聲音。
會是“非人”復活了並一直在跟著他嗎?但那似乎很不可能,因為它的全部計畫就是要逃掉。但要排除其他可能性卻非易事——這種可能是,這些洞裡可能有寄居者。事實上,他全部的經歷使自己深信即便洞裡有這類寄居者,那也很可能是無害的。但他又不太相信寄居在這個地方的任何活物會讓人感到舒服。
“非人”的一點回聲——抑或是韋斯頓的話又回到他腦海裡:“表面一切都很美妙,但在下面深處卻是漆黑、滾燙、恐怖、臭氣熏天。”他馬上想到,如果有什麼活物跟著他逆流而上,那麼他完全可以離開溪岸等那玩意兒超過去。但如果它想捕捉他,那很可能是根據氣味來捕捉。無論如何,他不能冒險離開小溪。最後,他還是繼續前進了。
不知是因為虛弱(因為現在他確實很餓),還是因為身後的聲音迫使他加快步伐,他感到渾身熱得不自在。他把腳放進溪水裡時,連溪水似乎也不那麼使人感到神清氣爽。他覺得,無論是不是被什麼東西追趕,他得稍稍休息一會兒。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光。他的眼睛此前經常被騙,所以起初他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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